若在你的人生之中,唯美景與美酒不可辜負,那你必定要來一場葡萄酒旅行。在河西走廊,關于葡萄酒的一切尚顯得朦朧,帶著距離感,但其實和所有的旅行一樣,這一場行走所需要的也僅僅是說走就走的心。而且,你一定不會后悔,且有多多的感懷。
一粒一世界,一樹一菩提。
去河西的葡萄酒莊,與其說謀面聞香,毋寧為尋門問道。
我披著向晚的斜陽,一臉的困頓,坐在如一峰黃駝的古邊墻上,目光游弋在被祁連雪水打濕的綠洲,去尋找久等在那里的心情怡園——莫高葡園。
回想昨日的敦煌之行:三危勾勒,莫高斧擦,月牙積染。而神奇的鳴沙嶺,如一幅上好的淺降古畫,筆簡氣壯,景少意長。
悠遠的駝鈴搖醒并指引我,佛在大漠最高層,捍衛著莫高的理念,而莫高酒不在佛這兒。我昨日顯然走找錯了方向,卻找對了指引。
酒在哪里?
我只是一個旅者,在聲名的宿累下惺惺奔突,因興奮直至疲憊,為榮耀而得失,因是非而清濁。我甚至堅持冥頑的驕傲,漠視長輩的善示,鄙視各樣的救贖,直到輾轉匍匐于大漠深處喚作莫高的葡園。
顯然,走廊的葡萄已經有數千年的引種和釀造歷史。莫高的展示館,也給了這樣的結論。我想這些葡園,定也隱隱掙扎了數千年!
走廊三四月份,是葡萄被基肥、出土和澆水時期,葡園主人是不會說這些的。原來葡萄也喜坐禪,抑有三時,為之一變。它懂得冬封,也耐得住寂寞。一旦春來,順時勃發。那時太陽在召喚,我們都是太陽的奴仆。
分岐浩繁縟,修蔓蟠詰曲。
揚翹向庭柯,意思如有屬。
有人說,從一顆葡萄到釀成瓊漿,其實也是一份絕世的戀情。于是我走出品酒室,離開嗡嗡蕩漾的人群,漫步葡園,與酒獨語,聆聽靈魂深處的召喚。
春夏秋冬,綬組葩繁,璣珠實懸,輕霜,曜旭。而眼前的葡園無色不歌,無狀不舞。任釀器銷蝕、歲月斑駁,尤壯麗精巧,美輪美奐。
我問酒,你在哪里,在銷蝕滄桑的杯里和標畫上嗎?葡酒無語。酒不在外相,酒在每個人內心,是理智、情感、能力圓滿至臻的人格。品酒,首要的是品人的心靈、氣質、追求和夢想,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問酒,世人對酒,品飲皆口,為何結果不一?酒靜守杯瓶。酒不能賜人以解脫,萬般因緣還靠宇宙道德,方成正果,至目前,慧不識世,如海邊之嬰兒。
我問酒,杯中浪遏飛舟,瓶里乾坤奪尊,為何總有溺者?酒無語,你覺悟。高朋滿座自然不會想到四面楚歌,功成名就很難覺行圓滿,從三國的蔣干到如今的眾生。
品酒即漸覺。酒至微醉,形神佳妙,慧心猶存。回歸心靈的寧靜之門,才能張開一個縫隙,人才有真正意義上的一點明白。我問酒,世人為何痛苦。酒亦無語,但會讓你舉杯盡觴。痛苦即快樂,如杯酒之一半,酒隱氣盈,有去無來。物因態易,人心依戀,追求虛妄,豈有不痛苦之理?所以追求不凡,不如甘于平凡。擁有財富,不如擁有智慧。明心才是快樂的根本。
我問酒,赤霞珠,應該是紅日東升,霞光萬里,天朗氣清的顏色,但顆粒為何是紫黑色?這叫人百思不得其解?有點納悶。酒微微一傾,似在言語:“你說對了,它還有個別名叫解百納。”這確是個單寧很強的話題,需要長時間的陳釀,等譯者酒醒時去問他。
我問酒,如何才能做到不飲。酒空杯掛架。世間一切,為你所用,非你所有。人散酒還在,你不飲他會飲,不用你刻意去做。放下不念,萬般自在。
千年葡園,千年等待,千年普世。游客們蜂擁而來,又振翅離去,驀然回首,只有走廊胸脯上的邊墻與大漠殘陽心意相照。
在莫高葡園里,我收獲了莫高的寧靜,有了份內心的皈依,心里終于有了一份空翠;在莫高的寧靜里,我得到了大自然的召喚,有了一片屬于自己的綠洲,順便摘取了一粒粒證悟。它播種在普世的平原上,它不需要太高,它亦叫莫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