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詩人杜牧的一句“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如同蕩開的畫卷,描述了一派酒家繁榮的江南美景。“住進布達拉宮,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薩街頭,我是這世間最美的情郎。”于是拉薩有了著名的酒館——瑪吉阿米。中原也好、西藏也罷,中國人在飲酒這件事上,可說的東西太多,所以有“竹林七賢”的遺跡留在蜀南的竹海里,也有“流觴曲水”這樣文雅的喝法,若要飲得豪放些,也有“壯行酒”,總要喝到“見天地、見自己、見眾生”的高度中去。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西方的酒用來與神狂歡,尼采以一個悲劇式的方式重新解讀了狄俄尼索斯精神。而中國則不同,中國酒精神在“人”,最初以道家哲學為源頭,莊周主張“物我合一、天人合一、齊一生死”。莊子高唱絕對自由之歌,倡導“乘物而游”、“游乎四海之外”,這種忘卻生死、忘卻暫時榮辱的絕對自由追求,就是我國酒文化真精神的精髓。酒神精神,喻示著情緒的宣泄,是拋棄一些無謂、僵化的束縛,回歸原始狀態的生存體驗,獲得生命極大的快樂。
中國人的酒趣與眾不同,仿佛華夏自古就有孤獨一說,分別時候也有“折柳”的習俗,這種離愁總是對人。西方則不同,西方的離愁,懷念的地方總是一個地方,所以意大利的特萊維噴泉里鋪滿了硬幣,相傳留一枚拋一枚硬幣在池中,他日定能重返羅馬。
離愁的對象是人,相思的對象也是人,這就注定了中國人無法正襟危坐孤獨地喝悶酒,即便無人對飲也可以“舉杯邀明月”。也有“我今且最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的恣意瀟灑,這種隨性和瀟灑正是古代酒趣中濃濃的中國風。年少時定要“三杯吐然諾,五岳倒為輕”,時過境遷以后才能“一杯濁酒喜相逢”。
酒星在天,俠客現世
余光中詩中有幾句名句:“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剩下的三分嘯成劍氣, 繡口一吐,就半個盛唐。”在喝酒這件事上,中國人充滿了玄機,所以才有“凡你醉處,皆非他鄉”,這份豪氣得成天縱。
君自仗劍,妾自撫琴。“憶昔午橋橋上飲,坐中多是豪英。”入的席來,坐下皆是豪俠之輩,“新豐美酒斗十千,咸陽游俠多少年。”滿飲一杯,說說這些年仗劍天涯。
俠是中國人的神話,“郭靖”、“喬峰”、“李白”,一個個名字都是中國人骨血里的信仰和向往。這使得中國人習慣了一飲而盡,不扭捏不做作,三五好友自可不必搖晃酒杯到天亮。所謂“燕趙少年游俠兒,橫行需酒金樽酒,金樽酒,棄盡愁!”
李白曾寫過“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仿佛為了印證這句話,后來,人們在宇宙中發現了酒分子。是真是假又何妨,就像我喜歡的詩人那樣,點一碗有面的湯,不妨倒進去半瓶酒漿,這酒若是假酒就跟醋一樣,如果這是真酒,就當我又喝了一場。
流觴曲水,行酒飛花
在古代,酒令分為雅令和同令。中國人在喝酒上素來極盡文雅之能事,在喝酒上有兩大雅好,一是流觴曲水,一是行飛花令。聽了名字就已心生向往。
流觴曲水是舊時上巳節的一種飲宴風俗,眾人圍坐在回環彎曲的水渠邊,將特制的酒杯置于上游,任其順著曲折的水流緩緩漂浮,酒杯漂到誰的跟前,誰就取杯飲酒。如此循環往復,直到盡興為止。文人則將此俗發展成名士雅集——酒杯停在誰的面前,還得賦詩一首,其樂趣略同今人的“擊鼓傳花”或“丟手絹”。魏晉時,文人雅士喜襲古風之尚,整日飲酒作樂,縱情山水,清談老莊,游心翰墨,作流觴曲水之舉。
曾聽人說,五糧液的發源地宜賓,往南數里,就有一片竹海,竹林七賢曾在這里達旦飲酒,山中流水潺潺,仿佛要為“清泉石上流”這樣美好的詩句尋個依據,也正是流觴曲水最好的地方。
唐代詩人韓翃《寒食》 中的一句“春城無處不飛花”,為酒令洞開了另一個大門,行飛花令時選用詩和詞,也可用曲,但選擇的句子一般不超過7個字。行令時,必須引經據典,分韻聯吟,當席構思,即席應對。
中國酒可說的太多,獨特的歷史文化決定了中國人與西方迥然不同的酒文化,月置中天,透過忽明忽暗的燭光,仿佛看到了深山而來的俠客,一手執劍,一手持壺。一杯中國酒,半部華夏史,飲出了灼灼五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