瀘州至北京航線于2018年9月剛剛開通,我與家人10月30日乘機,參加11月1日在酒城瀘州舉行的由中國酒業(yè)協(xié)會、中國食品工業(yè)協(xié)會白酒專業(yè)委員會主辦,瀘州老窖股份有限公司承辦的“傳承宗師精神,致敬國釀匠心——紀念中國白酒泰斗周恒剛誕辰100周年”紀念活動。
回想起陪同父親三次去瀘州,都留下美好的回憶,但在最后一次有驚無險的飛行,再一次印證了父親剛毅的性格。
他最后一次講課的音容定格在瀘州老窖的講臺上。
酒業(yè)的最后一次授課
2002年,由中國釀酒工業(yè)協(xié)會(現(xiàn)為中國酒業(yè)協(xié)會)主辦的全國白酒評酒員培訓班在酒城瀘州開辦。主辦方來電說行業(yè)酒企接到通知,見有父親講課,報名人數(shù)徒增幾十人。當時我陪父親正在枝江酒業(yè)搞窖泥試驗,他聽到這個消息后,立即吩咐盡快訂票,確保準時到達,不能讓學員失望。那幾天里,父親認真準備著演講稿,看他經(jīng)常自言自語,還比劃著手勢,完全沉浸在他演講的境界中。
三峽直飛瀘州每周有兩次航班,是軍用機改裝的17座的小型機。父親為節(jié)省輾轉(zhuǎn)時間,堅持坐直小型機。從此,磨難纏繞著我們,經(jīng)歷了三起三落的艱苦飛行。
第一次登機,在機艙里坐等了兩個小時,每人發(fā)放了一包餅干和一瓶水。我坐在窗口,能看到機身下漏的油在向外蔓延……機組播音員通知飛機故障,讓乘客下飛機等候通知,半天時間過去了,故障還未排除,當晚我們在三峽機場賓館入住。第二天,我們重登那架修過的小型機,忐忑不已。當飛機沖進云霧中,濃濃黑云從眼前略過,電閃雷鳴,飛機顛簸得很厲害,播音員解釋因瀘州機場跑道窄,雨大路滑有危險,飛機不能在瀘州降落,改飛在重慶降落。飛機在重慶機場上空盤旋約一個小時,又傳來播音員的聲音,“再一次抱歉地通知,由于重慶機場跑道已滿,無法降落,原路返回”。機務員又發(fā)給我們每人一包餅干一瓶水,飛回三峽機場。
在空中折騰了兩天,父親著急了。培訓班原安排由父親開講第一課,由于時間原因,主辦方講課順序幾經(jīng)調(diào)整。瀘州老窖負責接機的張宿義老總,幾次打來電話詢問父親的身體情況,并轉(zhuǎn)達高管們的關心及問候。建議改乘國航并升艙,父親聽說后堅持不升艙,他說:“銷售人員要賣多少瓶酒才能換一張商務艙機票呀!”
由于兩次誤飛,改簽飛成都還趕得上學習班閉幕式。第三次飛行還算順利,準時落地。張宿義老總早已在機場等候,他見面第一句話就是:“周老,你們一路辛苦了。”父親回應著說:“是挺辛苦的,不過我們賺了六包餅干嘞。”
接機的同仁們都被父親的幽默逗樂了。
為節(jié)省時間吃擔擔面
到成都后,張宿義老總提出,“周老,您休息一下再趕路吧。”父親把手一揮說道:“馬上出發(fā),不能再耽擱時間了。”
沿途趕路已到午飯時間,張宿義老總說:“周老,您想吃點什么?咱們找個飯店。”
父親學著四川方言說:“節(jié)約時間么,吃擔擔面。”
張宿義老總為難地問我:“周老一路勞頓,怎么能安排簡餐?”我非常了解父親,全國各地學員都在等他講課,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趕時間。張宿義老總只好尊重父親的意見,在一個很簡陋的路邊面攤,我們分別坐兩排很原始的木凳上,吃著滾熱的小面,身旁過往著大小車輛,腳下濺起泥漿,車鳴伴著塵土呼嘯而過,我們對面說話什么也聽不見,吃完面后立即趕路,成都到瀘州的車程大約5~6個小時。
父親走進會場掌聲不停
為期三天的培訓班,我們終于在最后一天趕到。當父親走進會場,主持人介紹,周老到了。全體學員的目光齊刷刷地轉(zhuǎn)向父親,掌聲四起,并有節(jié)奏地持續(xù)著,掌聲越來越響,直至父親站在講臺,用雙手做了個手勢,會場才恢復了安靜,在場的學員們沒有失望,他們大多從千里之外,趕往瀘州想聽一節(jié)父親的課,還有在大專院校讀著父親的書,也想見見這位酒業(yè)的前輩。父親撐著虛弱的身體,堅持站著把課講完。在回賓館的走廊里,我感到父親踉踉蹌蹌的,一進房間,父親徑直躺在床上。我以為父親在途中折騰了兩三天,體力嚴重透支,豈不知父親當時已患癌癥,重病在身。這是父親臨終前,最后一次講課,他將人生傳教的最后身影和聲音,定格在老窖……
在回北京的路上,父親感慨萬千,他對我說:“老窖這回有希望了。過去政府對企業(yè)干預太多,一把手頻繁調(diào)換。現(xiàn)在這個領導班子很年輕,大多是科班出身,精通技術,懂管理,重質(zhì)量。他們這次提出的技術難題,只有親臨一線才能發(fā)現(xiàn)問題,如果在辦公室聽匯報,是提不出生產(chǎn)環(huán)節(jié)的問題,下次咱爺倆多待幾天,和他們好好探討探討。我這次被飛機折騰了三天,體力不支,講課時,好懸一頭栽倒,講的內(nèi)容沒展開……下次吧,下次再講……”
培訓班結束了,老窖領導安排的很周到,有宿義張總等人,一路全程陪同至五糧液,途中和父親有許多交流,父親很喜歡這個年輕人,把《品評與勾兌》一書送他。張總非常高興,期待父親下次來瀘州,能在此書上補上簽名和激勵的話。沒想到,父親再沒能回瀘州,贈送張總那本書的首頁,留下永久的空白。
心心念念回瀘州完成最后心愿
回去后不久,父親被查出已患癌癥,醫(yī)生說這和他早年的勞累有關。
父親問主治醫(yī)生:“還能給我兩年時間嗎?兩年,我整理整理稿件和期刊上發(fā)表的文章,匯編成冊留給后人。我走后不能與業(yè)內(nèi)交流,我留下這些文章和書籍,或許能用得上。”醫(yī)生并沒有明確答復。
父親又問:“我還能出差嗎?”醫(yī)生問:“你去哪?”父親說:“去四川瀘州,我還能坐飛機嗎?還能去瀘州嗎?”
我問父親:“您為什么要去瀘州呢?”父親說:“我想在瀘州組建閾值課題研究中心。”
在父親誕辰100周年之際,瀘州老窖舉行了盛大的“傳承宗師精神,致敬國釀匠心”紀念活動。尤其是瀘州老窖站在行業(yè)振興和發(fā)展的高度,出資設立“國家固態(tài)釀造工程技術研究中心周恒剛科學基金”,用于資助對傳統(tǒng)釀造科學作出突出貢獻的集體和個人。老窖人以傳承之心,責任之舉,將國釀匠心精神血脈永續(xù),綿延日盛,令人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