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遙想當年,我常感慨,這是一場回不去的盛宴。原因很簡單,老酒難買到,喝不起。
喝老酒的糾結
10年前喝老酒是性價比,20世紀90年代的名酒價格與新酒差不多,既喝了情懷,又感受了歲月的陳香,一舉多得。
可如今,老酒真貴——動輒數萬元的老茅臺,逼近萬元大關的老八大,價格輕易便三五千的中國名酒,一瓶老酒輕松破千并不是難事,往往稍不留意,過上數月,便會發現某款老酒又上了新的價格高峰。
對于老酒圈的饕客來說,10年前如果說請客吃飯拿上一瓶老酒是性價比、是情懷,那么現在則多少顯得為難。以自己為例,宴請若拿老酒,喝一瓶少一瓶,不僅僅是因為價格高,更多的是對老酒情感上難以割舍;不拿老酒似乎禮節未到,總顯得有些忸怩作態。一來二往,喝老酒竟也漸漸成了我的一個心結。
老酒熱,緣起于何
經年之物,總會隨著年份的增加存世量減少,而顯得越來越珍貴。老酒,作為可以喝的古董,更因為容易被消耗而“喝一瓶少一瓶”。這是決定老酒價格上漲的根本原因。
不過,老酒的興盛除了由老酒本身的稀缺價值決定之外,還受到了茅臺助推、行業推波助瀾、社會潮流驅動以及成本上升等因素的影響。
老酒瘋漲,踩著的正是“茅臺熱”的步調。醬香型白酒以時間取勝、茅臺“五年出廠”、越陳越香的概念眾所周知;此外,醬酒經過時間貯存,顏色變黃的現象在消費者心中根深蒂固。不僅如此,茅臺老酒的率先定價,讓“存一年漲一年”的理念深入人心。于是,茅臺盛時可成金融品投資;衰時,亦可成飲品消費。
老酒的價值跟著茅臺老酒的概念亦步亦趨,加之近幾年央視等媒體多次報道老酒,對消費市場的推波助瀾起到了較大影響。
不僅如此,歷經“洞藏”“原漿”等概念后苦于難尋亮點的廠家,也開始將目光轉向了老酒,各種廠家高價回收老酒、致敬歷史的活動如火如荼,復古老酒產品不斷推陳出新,成為近年行業的一大趨勢。
與行業趨勢相比,影響力更大的是消費從眾心理的追隨。“吳王好劍客,百姓多創瘢;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在現代的商品時代,消費者的購買欲望往往來自于其購買偏好,尤其面對高端產品,這種購買偏好往往受社會消費潮流的影響。
高端人群的示范效應正如楚王偏愛細腰的喜好對社會產生的影響一樣,它是非理性的,也是不可避免的。高端圈層喝茅臺、政商人士喝老酒,直接推動其價格的上漲,也間接助長了民間消費老酒之風。
回收成本上漲,是老酒價格飆升的又一要素。如果說10年前收購老酒還有“撿漏”的可能的話,如今越來越多的老百姓面對家中偶然儲存的老酒,有了高度、甚至超出預期的價格自覺,要么想賣個天價,要么不差錢惜售,一線回收老酒越來越難,有時頂著炎炎烈日、冒著傾盆大雨,再大的誠意都換不來一瓶老酒。有時興致高昂,不遠百里奔赴他鄉收購,最后面對的卻是一堆假酒。
稀缺的本質、回收成本的上升、行業的推動、社會消費潮流的影響,直接刺激了老酒價格扶搖直上,一騎絕塵。
老酒的風險空間
老酒真的好喝嗎?老酒真的沒有風險嗎?收藏老酒真的一勞永逸嗎?作為收藏老酒20年的酒癡,我想分享一些我的個人見解。
老酒的飲用價值毋庸置疑。一瓶儲存了10~15年的老酒,其陳香、回味都將達到口感的巔峰,這是時間賦予的味道,半點做不得假(當然,這其中也需要分香型而定,有些香型的酒因其原料及工藝的特點,陳醇的步伐要稍慢一些)。但是,并非所有老酒都好喝,一些老酒儲存時間過長或者儲存環境不好而導致跑酒、變味,往往開瓶時不僅沒有期待的陳香,卻有異味,這在酒桌上必定引來不快。很多人以為這種情況只會發生在年代久遠的老酒上,但事實上就我個人的經歷,即使是儲藏不到10年的次新茅臺,也有可能因保存不當而發生口感上的“逆”變化,從而不符合消費者心理的預期。總之一句話,想要得到品質穩定的老酒,往往需要十里挑一,甚至百里挑一,有時也需要一點點運氣。
其二,喝到你嘴里,且你認為好喝的、看起來老氣十足的酒,也許根本就不是老酒。老酒的高價格及其本質的不穩定性,給了造假者可趁之機,消費者喜歡老,那就造一點年份老的,時間任君選擇;喜歡名氣大,那就造點名酒,越少見的名酒品種越有噱頭;喜歡酒色發黃,那就讓它黃到極致,倒進杯中便金碧璀璨;喜歡粘稠,就加點增稠劑,讓酒掛壁堪稱完美;喜歡口感柔、香味陳、回味厚,都沒問題,在現代科技成熟的當下,似乎沒有什么口感是造不出來的。畢竟在中國,真正懂得品酒之人,又有多少?
帶上一瓶“絕世老酒”奔赴酒場,說上一段幾十、甚至上百年的“閣樓藏酒”故事,再喝上幾口“人工合成”的佳釀,這樣的場景每天都在中國各地上演。很多人永遠想不到,酒桌上引眾稱道的稀缺老酒,也許正是徹頭徹尾的假酒。
這幾年,請我為美酒鑒定者,往往發來的都是這類。喝老酒,成為高端圈層的敲門磚,假老酒蹭著老酒的光環,繁榮了造假產業。
真老酒也許不一定好喝,假老酒卻能滿足你的味蕾。這個世界就是這么“魔幻”。
喝,還是不喝,這是個問
也許你看到這里要問,你的意思是以后都不要買老酒,也不要藏老酒、喝老酒了?非也。
如今的老酒群體層次分明,我將之分為少數人的藏家派、部分人的投資派以及多數人的飲用派。
少數人的藏家派,以老酒文化為要義,收藏的大都為稀缺藏品,舍不得喝,舍不得賣,惜著捂著,日日把玩,愛不釋手,作為少數派的一員,我提醒大家切勿盲目效仿這部分人,老酒的撿漏期早已過,想要成為藏家,要付出高昂的代價。
部分人的投資派,以牟利為目的,只要達到心理價位便拋售,提醒這部分朋友,在選擇投資老酒時,千萬注意真偽、品相及品牌,并時刻關切保存環境。
而多數人的飲用派,是以享用為目的,享受的是老酒的口感,感受的是歲月的味道,針對追求性價比的飲用派,我有以下建議:其一,放過那些年代太久遠的老酒,因為它們有可能是假的。
其二,走自己的路,喝合適的酒,讓那些稀缺的老酒貴它們的。反過來說,正因為貴,大家喝不起,才能得到更好的傳承。稀缺昂貴的酒,永遠是少部分人的游戲,不要輕易參與到無謂的博弈中。
其三,想喝老酒別著急,等等就有了。目前,市場上的老酒大都是以前民間無意留存的,老酒真正興起不過10余年,受到老酒收藏熱的影響,社會開始有意收藏酒亦不過幾年光景。因此,按照老酒10~15年的最佳品飲期來計算,目前仍然屬于青黃不接的時候:年老的太貴、年輕的不夠陳味。所以,再過上個三五年,一大批市場有意識儲存的酒成為老酒上市,將會逐步地緩解老酒短缺的問題。
其四,要不要存點新酒?要,至少現在遇見好酒,我仍然義無反顧。
為啥?——怕過幾年,我又喝不起老酒了。
(作者系著名老酒收藏專家、江西省酒類流通協會藏酒委員會會長、曾品堂創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