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海”這個詞是我在前不久聽說的。我雖然是土生土長的酒鄉寶豐人,但初聽這個詞時,我也感到概念模糊,尤其是聽說它還具有“裝酒滴酒不漏,裝水揮失殆盡”的功能,更讓我想一探究竟。
這是一種什么樣的寶物?它為何擁有這么大氣雍容的名稱和如此神奇絕妙的功能?
將沿著先輩的足跡一步步追尋“酒海”奧秘
暮春之末,在中國白酒工藝大師葛少華的陪同下,我走進了寶豐酒業“酒海”儲陳庫。途中他告訴我,“酒海”是時代的產物,是用荊條編制,并融合其它工藝制作而成的一種古代最大的貯酒容器。一般來說,小的“酒海”能盛約4噸的酒,大的“酒海”能盛約8噸的酒。這種工藝最早出現在唐代,成熟于宋代。
目前,這種制作技藝幾近失傳,在2008年入選“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邊走邊說,我們來到了“酒海”儲陳庫。借著燈光,我看到了一排排圓柱形的編織簍,像出土的兵馬俑分列在庫房里。每個編織簍高約2米,直徑長約2.2米。那高大毅然、蒼老雍容的外表,讓我感到自己微若塵埃。站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行走在“酒海”間,聞著那一縷縷撲鼻的酒香,撫摸著那承載著人世滄桑的荊條編織簍,感受著那“酒海”尚留的千年余溫,使我頓時浮想聯翩。仿佛是在聽一位歲月老人講述著那滄海桑田的故事,連我自己也融匯期間。
古人編制“酒海”為何要用荊條?“酒海”是怎么制作的?用荊條編制的“酒海”貯存酒到底有哪些好處?為何在貯酒時它具有“裝酒滴酒不漏,裝水揮失殆盡”的神奇效果?一串串的疑問,隨著我對“酒海”的深入了解,在一步步的追尋中得到了解答。
在漫長的歷史發展進程中,每一種創造發明,都是有其產生的社會背景和社會意義。“酒海”作為一種貯酒的工具,它的出現也不例外。遠古時期,人們掌握了釀酒的技術,有了酒,就要有貯酒的容器。在釀酒業不發達時期,貯酒的容器多是一些陶壇、陶罐、陶甕等之類的。但是到了釀酒業繁盛時期,小容量的貯酒容器已不能滿足日益增長的生活需要,人們便開始尋求一種更大的且貯存效果好的貯酒容器。
為解決生產的問題,古人就結合生活實際,利用遍地皆是的荊條等天然材料,創造發明了這種大型貯酒容器。用荊條編制“酒海”到底有啥好處?據介紹,荊條這種天然植物屬于馬鞭草科,抗旱耐寒,別名叫牡荊、五指風等,廣泛分布在太行山、伏牛山、大巴山等地山地陽坡處,落葉灌木,高1~5米,小枝四棱,花冠藍紫色,葉、莖、果實可入藥,莖皮可造紙,枝條堅韌,是編制筐、籃的良好材料。古人選擇荊條做“酒海”,不僅是因荊條資源豐富,可以就地取材,原材料成本低,編制技術成熟,更重要的是荊條的材質具有其他材料沒有的優勢。
可見,荊條是編制“酒海”的上等材質,但不是說用荊條編制一個大型的編織簍就可以貯存酒,它還需要很多的工藝程序。在葛少華的講述下,一幅塵封千年編制“酒海”的畫卷在我眼前徐徐展開,并銘刻在內心深處。
古時候,每逢黃葉飄落的季節,釀造師們便爭先恐后奔赴山林,挑選荊條,把這些粗細均勻的荊條一車車運回家。而后,他們搶抓時機,在荊條水份尚未消失盡、還保持有柔韌性時,選擇空曠的場地,開始進行編制。經過日積月累的編制,一個精美碩大的酒簍便編織而成。
之后,他們用血料、石灰等做成的特殊粘合劑,在酒簍內壁進行涂抹,用桑皮紙在上面裹糊,待桑皮紙自然干透之后,再用這種粘合劑涂抹,用白棉布進行裱糊,待白棉布自然干透后,再用裹糊桑皮紙裹糊……就這樣,一層桑皮紙,一層白棉布細細地進行裱糊。裹糊百余層后,他們又接著用蛋清、蜂蠟、菜籽油等按一定的比例調成的物料進行涂擦。待晾干后,貯酒的“酒海”才可以盛酒。
一般說來,小容量的“酒海”需要一年的時間,容量稍大或者更大的“酒海”,則需要二至三年的工夫。
遙想過去,制作一個“酒海”需要花費那么長時間,且工序又那么復雜,足見這種成熟制作工藝技術流程的發明創造前絕不是一蹴而就的,是經過無數人用心、用腦、無數次的觀察試驗,才探索出“酒海”這種貯酒容器的制作方法。古人那種聰明的智慧、不屈不撓的探索創造精神,著實讓我們肅然起敬。
經過“酒海”鑄煉,才能成就為高品質佳釀
常言說,老酒好,陳酒香。為何酒存放年代越長越好,尤其是在“酒海”這種特殊的貯存容器中存放的時間越長,其味、色、香會更加獨特純正。那么,原漿酒在“酒海”中長期貯存時,究竟發生了哪些惟妙惟肖的變化?
其實,“酒海”作為一個既有通透性又有密閉性的容器,原漿酒在里面的陳化過程,也是其自身運動呼吸、去陳除雜、自然老熟的過程。“酒海”和其他貯酒容器貯酒功能的異同主要表現在味、香、色三個方面:首先是在味覺方面。“酒海”陶壇等貯存酒的功效一樣,使酒在里面發生的普通氧化還原反應、分子締合反應、酯化反應。在這些反應中,它不僅能夠維持酒體獨特的酸堿平衡,還能促進酒體中乙醇和水分子的緊密結合,使酒的燥辣味減少,更加醇和,從而達到老化酒體的作用;其次是在酒香方面。新制作的“酒海”在盛裝第一茬酒時,其獨特材質能把“酒海”自身的荊條、蜂蠟、棉布、桑皮紙等天然獨特的香味成分溶解到酒中,賦予原漿酒濃郁的植物清香味,也就是我們所說的“酒海”香;第三是在顏色方面。“酒海”能提亮酒色,能給酒體帶來特殊的顏色。它貯存的酒的顏色偏黃,是一種晶瑩如蠟般的熒光黃。也正是“酒海”這種獨特的貯酒方式,才使原漿酒變得不燥不辣,清香純正,綿甜爽凈,回味悠長。可見,原漿酒在“酒海”里經過浴火重生長時間的鑄煉,才能升華為膾炙人口的人間精品。
懂得了“酒海”貯藏酒的原理,我們就不難明白,原漿酒在“酒海”貯存時,發生了那些肉眼看不到的呼吸運動反應,促進了乙醇和水分子的緊密結合,提高了原漿酒的粘稠度,使酒分子變成了比單體水分子大的顆粒,再加上“酒海”內壁附著有血料、菜油、蜂蠟等,具有通透性和密閉性的半滲透的薄膜壁壘,這些壁壘上的小孔只能通過比它小的水分子,而不能通過比它大的酒分子,從而使“酒海”具有“裝酒滴酒不漏,裝水揮失殆盡”的神奇功能。
傾聽過葛少華抽絲剝繭的講述,籠罩在我心頭多日“酒海”的迷霧一層層被撥開。我也豁然開朗,深感不虛此行,內心深處覺得充實豐盈。
人生如逆旅,我亦同行人。這次“酒海”之行,不僅開闊了我的視野,讓我體會到了一代又一代工匠執著的探索精神,也更讓孤陋寡聞的我深深地感到“酒海”是如同用生命一般鑄煉而成的熔爐。唯有在譬如“酒海”這樣的環境中守得住孤獨,耐得住寂寞,忍受住打磨,才能從懵懂到成熟,從稚嫩到老成,才能彌久日新,百煉成鋼……才能厚積薄發,破繭成蝶,實現華麗轉變和質的飛躍,讓我們像“酒海”一樣用生命之光點亮浩瀚的歷史長河,為時代的文明進步、國家的繁榮昌盛做出更大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