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魯菜大師宋其遠先生、民俗專家張繼平先生去融海酒樓小聚。本以為時間尚早客人還不多呢,進了大廳才發現廳內已經坐得滿滿的了。宋先生笑著說:“這要是在過去,不用進來,在門外咱就知道人多不多,因為老遠就能聽到吆五喝六的劃拳聲,那叫一個人聲鼎沸,那叫一個嘈雜喧鬧。”張先生說:“劃拳是個助興的好東西,但是聲音太大了,有點擾民,所以后來逐漸被別的酒令所取代了。酒令是酒文化里面最有意思的一環,咱今天的‘味之道’就聊聊酒令如何?”我們都點頭稱好。
張:酒令這東西古已有之。最早的酒令雛形稱為“燕射”。所謂“燕射”就是通過射箭,決定勝負,負者飲酒。還有一種類似的,叫做“投壺”,在酒宴上設置一壺,賓客依次向壺里投箭,誰投進去的多誰勝,負者飲酒。這么說好像酒令就是罰酒用的,其實不然,酒令的作用是助興、活躍氣氛。
宋:對啊,一大桌子人坐在一起,有的互相都不認識,怎么才能讓氣氛熱烈起來呢?行個酒令吧。酒令讓稍嫌單調的喝酒過程變得有趣起來。
張:也變得有文化起來。酒令有雅令,有通令。行雅令要先推一個人為令官,令官的命令是一定要遵從的,所謂“酒令大如軍令”嘛,有誰亂令是要挨罰的。令官定下規矩,自己出一個首令,其他人要按照首令的內容、形式續令,如續得不好,就會被罰酒。比如《紅樓夢》里面寫賈寶玉、薛蟠、馮紫英、蔣玉菡等人一起喝酒,賈寶玉是令官,他要求要說悲、愁、喜、樂四個字,還要說出女兒來,還要注明這四個字的緣故。酒面要唱一個新鮮的曲子,酒底要席上生風一樣東西,或古詩、舊對,或《四書》《五經》成語。行這樣的令,沒有點文化,沒有點急智恐怕是不行的,所以薛大傻子沒等聽完就趕忙攔著。
宋:所以,雅令主要在文人雅士們當中流行,平民百姓還是行通令,比如劃拳。說到劃拳,咱濟南人最有名,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時候有句話叫“全國劃拳看濟南”。不過現在濟南會劃拳的年輕人恐怕不多了,這“通令”現在也不通行了。
張:我來講解一下規則:劃拳的兩個人各用一只手,可以伸出一至五個手指,當然也可以握拳不伸出手指,雙方共同喊出十以內的某個數字。如果其中一個人喊出的數字和兩個人所出數字之和相同,那就贏了,對方罰酒;如果都猜中或者都沒猜中,則兩個人重新劃,這是大致的規矩。
宋:對,還有一些零散規矩,比如開始劃拳前,兩個人要先各伸出大拇指同時喊:“兄弟倆好!”以表示與對方親如兄弟;如有一方是長輩,這一句還得喊成“爺倆好”。然后,雙方還要各伸出五指,同時說“全都好”或者“在座的好”,以表示對所有人的尊重。
張:濟南還有“寶”“五”不劃,這些咱們下次再聊。這些規矩凸顯的是咱濟南人“好禮”的一面,但是劃拳還有嘈雜擾民的一面,隨著人們社會公德意識的提高,劃拳漸漸地不再盛行了。取而代之的是擊鼓傳花、壓指兒、猜火柴棒之類的,也都有趣,但不那么鬧騰。
宋:酒令的變化也折射出社會的變遷啊。